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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四章 請讓沈睿和我訂婚,好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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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醒過來的時候,她還窩在沈睿懷裏,一時又驚又喜,臉都跟著躥紅。

偏生沈睿這時候也醒了,垂眸看她,清晨的沙啞聲音透著暧昧的氣息:“睡得好麽?”

餘薇臉紅:能不好麽?她一晚上什麽都不知道,連沈睿什麽時候過來的都不知道!

“你怎麽過來了,你不是在醫院麽?”

餘薇憋了半天,只是吐出來這麽一句。

沈睿看她,擡手揉了揉她的發絲:“忘了昨天晚上,誰給我發的短信。”

一時場景溫柔似水,但很快就被人打破。

餘薇趴在陽臺上,看著樓下一陣擁擠吵鬧的記者群,忍不住捂上耳朵,又退回來,沖慢條斯理的沈睿說話:“你怎麽還有心思穿衣服啊!外面那群人煩死了!”

沈睿穿衣服的手一頓,扭過頭來看她:“要不然,不穿?”

餘薇憋了一股氣,狠狠拉上窗簾:“怎麽辦嘛!”

“放心,今天晚上之前,他們會安靜的。”

沈睿笑得很隨意,一手拉過餘薇的手:“他們也沒多少本事,你先乖乖待在家裏,等事情處理完之後,我再回來,好麽?”

“誰讓你回來的?你自己回醫院去。”餘薇矯情了一會兒,也只說了這麽幾個字。

沈睿倒是習慣了她的口是心非,只是難免有些受傷,連帶著聲音都跟著低沈些:“確實要回醫院一趟。”

餘薇一頓。

“趙炎快把人送過來了,我要去看看。”

餘薇僵住了,突然問了一句:“多大了?”

“不清楚。”

沈睿知道餘薇的意思,他過來抱住她:“不要想那麽多好麽?我會處理好的。”

他只要保護好她就可以了,剩下的人——他都顧不上了。

餘薇點頭,等沈睿走了,突然有人敲門,餘薇嚇了一大跳,一時都不敢開門,等磨蹭到門口,才發現是那個給自己送過餐的小哥兒。

“餘小姐,您的外賣。”

餘薇才接過來,那小哥兒就笑著走了,餘薇暗罵自己多想,擡手關上了門,手機卻響了。

是於羅蘭的電話。

餘薇彼時正拿著外賣,安靜看著那電話上的署名,一時覺得心裏又酸又澀,難受得很,憋了一會兒等著手機鈴聲斷掉,也沒有去接通。

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於羅蘭,雖然那一次,於羅蘭算計她也沒有算計成功,雖然有人救了自己,雖然她也是為了自己的父親,或許還情有可原。雖然雖然雖然——餘薇給自己找了無數個理由原諒她,但是都無法真正原諒她。

人和人的友誼有的時候真的很脆弱,你碰一下就碎了,更何況餘薇天生敏感,接受比放棄來的要艱難的多,於羅蘭剛剛走進她心裏一點點,就被她一下子推了出去,狠狠地關在門外。

估計,再往後,應該也進不來了吧?

餘薇想著,苦笑著把她拉入了黑名單,擡腳去了客廳,安靜的擺好食材,準備吃飯。

此刻,在餘薇眼裏,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比她養好身體來的更重要。

一直到晚上,沈睿都沒見到影子,餘薇耐不住。又不想打擾沈睿,幹脆給蕭流風打了個電話問事情發展進展。

接到電話的蕭流風還有點懵,下意識的問了一句:“餘總不是錄了音嗎?”

“什麽錄音?”

餘薇懵了。

蕭流風手快給她發了一段錄音,餘薇點開一聽,發現是自己當時和那個叫做“王嬸兒”的女人的對話,包括蕭流風隔著很遠叫了一聲“記者來了”,一整段錄音聽下來,聽的餘薇肝顫。

“這錄音是從哪兒來的?”餘薇心裏已經有了答案,卻還有些不敢猜,咬著牙問了一句:“是——”

“沈總啊!”

蕭流風那邊有點喧鬧,他一邊壓低聲音回了一句:“沈總現在正跟人交涉呢,那群記者來頭不正,有點問題,現在正在查,這個錄音一出來,那群記者都慫了。”

餘薇聽得頭暈眼花,胡亂跟蕭流風說了什麽就掛斷了電話。

電話“嘟嘟”的掛斷音聽著有點刺耳,餘薇盯著手機看。一時心跳都跟著加快——這錄音是沈睿交出來的,是什麽意思?

沈睿在她身邊,有錄音?

在她衣服上,包包裏,還是哪裏?

餘薇一想起來就一陣毛骨悚然,轉身回去翻自己當天穿過的衣服,可是翻來翻去也找不到哪裏有竊聽器的地方,一時又心裏發癢,憋了一會兒,還是給沈睿打過電話去質問。

電話那邊,沈睿剛抽開身,接到電話就是餘薇的聲線。

“記者那邊,你是怎麽解決的?”

沈睿還沒來得及打岔兒,就聽見餘薇吐出來一句:“你在我身上裝了竊聽器?”

一聽這話,沈睿就知道要糟,剛憋出兩個字兒,餘薇就掛電話了。

四周都是一群記者,眼見著記者發布會就要開始了。沈睿捏著手機無所適從,正巧看見蕭流風從門口一陣風似得跑進來。

“沈總?”蕭流風擦了擦額頭上的汗:“記者會要開始了!”

沈睿憋著臉,冷笑著扯了扯嘴角:“餘總給你打電話了?”

蕭流風不明所以的點頭:“怎麽了?”

“沒怎麽。”沈睿收起手機:“正好,隔壁還有幾個凳子,一起搬進來吧。”

蕭流風痛快的答應了一聲就去了,結果一出門會議室的門就關了,等蕭流風扛著幾個凳子回來的時候,會議已經開始了,他也進不去了,坐在外頭吹了一個多點兒的冷風。

沈睿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,大概是打臉打夠了,回頭看蕭流風的臉都不是如何不順眼了,雄糾糾氣昂昂的出了門,然後被堵在了餘薇門外。

走廊裏,俊逸逼人的男人微微彎著腰,提起小吃來:“我買了你喜歡吃的東西。”

裏面的人沒動靜。

“薇兒,開門了啊,我在外面累了一天了。”

沈睿自知理虧。提著一大堆東西在門口勸了好一會兒,餘薇鬧脾氣鬧了很久,沈睿拍胸脯保證“把竊聽器全拿走”,她才肯開門。

門才開一條縫,沈睿擡腳就鉆進去,餘薇冷著臉看他。

沈睿很自覺的放下了東西,去把包包裏的竊聽器拿出來,只是一個小巧的小東西,藏在夾層裏,不仔細找根本找不到。

餘薇本來已經不是很生氣了,乍一看到還是發了火:“你往我這裏藏竊聽器做什麽!”

沈睿憋了一會兒,憋出來一句“怕你跑了”,餘薇脾氣堵在胸口裏,也發不出來。

這竊聽器是沈睿那時候被餘薇嚇到了,幹脆全都裝上,生怕餘薇什麽時候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,哪怕有保鏢看著他都覺得不安心。

結果,餘薇倒是沒跑,反倒歪打正著立了一個小功。

餘薇還是甩臉子,享受沈大少難得的照顧,客廳的茶幾上擺了一溜串兒的小零食,都是餘薇喜歡的,餘薇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的口味被摸的這麽清楚。

氣氛剛緩下來,沈睿的電話卻響了,電話那邊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,沈睿毫不耽擱就起了身,走到門口才反應過來,掛了電話,跟餘薇道了一聲別。

餘薇心裏的氣兒還沒消呢,也沒給他好臉色,只是點了點頭,就聽沈睿說了一句“我會盡快回來的”,說完沈睿就走了。

客廳裏一時間又只剩下餘薇一個人,只是遠遠沒有以往來的冷清,她自己一個人兒坐在茶幾前面又是吃又是喝,某一刻捂著小肚子滾到沙發上,想要打個嗝兒,卻突然捂住了嘴,小心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包包。

沙發上,小女人眨巴眨巴眼,突然笑起來,眉眼彎彎,好像藏了幾顆星星一樣,不知想到了什麽,又坐起來,含了顆話梅,在沙發上抱著抱枕來回的滾。

墨色的發絲在她的肩上輕輕的掃過,她半張側臉在客廳溫潤的燈光下映襯得越發柔美,笑起來的時候,好像藏了一個小秘密。

A市,一座老宅,冷冷的沒有人氣,空蕩蕩的房間裏有一個小姑娘坐立不安的坐著,趙炎靠在門口抽煙,冷不丁一眼掃到那個小姑娘澄澈的眼眸,蹙眉,將煙蒂在手心裏狠狠地掐滅。

興許是趙炎的目光太兇狠,小姑娘嚇了一跳,抱著膝蓋怯怯的叫了一聲:“叔叔,你什麽時候送我回家啊?”

趙炎扔掉了煙蒂:“你爸把你賣給我了,你回不去了。”

那小姑娘一抖,咬著下唇眼淚都泛出來了:“叔叔是要我做童養媳嗎?”

趙炎一僵,突然笑了:“童養媳,美得你!”

說著,一把帶上門。

門“嘭”的一聲關上,保鏢正推門而入。

“人呢?”

趙炎指了指門:“裏頭。”

“行麽?”裏頭有稚嫩的哭聲。

保鏢蹙眉:“歲數很小?”

“更小的都有。”趙炎盯著地上被自己扔掉的煙蒂:“放心,我能帶來,就說明沒事。”

保鏢才算是緩了一口氣,沈少一聽說人帶來了,就匆匆的給了指令,人都親自從餘小姐哪裏跑過來,什麽都沒顧上。只是到了這地方,沈睿是不會親自進來的。

保鏢還是有點不放心,擡腳過去推開門看了一眼,看到人了才放心,又關上門。

看到那個小姑娘的眼眸,保鏢有一瞬間的無奈,又猛地狠下心腸來:“交給你了。”

趙炎笑了,又點了一根煙:“放心,我會處理好。”

保鏢說了聲“謝謝”。

趙炎冷笑:“謝我有什麽用?我拿錢辦事,要謝,你還是該謝謝你家主子,有錢有勢。”

保鏢沒說話,安靜的轉身走了。

等人走了,趙炎就靠在門板上抽煙,一邊抽一邊想事,裏頭就有孩子在哭,一邊哭一邊叫“救命”,趙炎聽得煩。擡腳踹了踹門:“沒人救你。”

這宅子是他專門為了處理這樣的“生意”買下來的,警察都不會過來,四周的地痞流氓也沒那麽不開眼。

畢竟他的主顧可不是開玩笑的。

趙炎想著,裏頭的聲音卻一下子淡下去了,他狠抽了一口煙,心裏莫名的煩躁,時不時閃過那個小孩兒的眼睛,他罵了一聲娘,擡手就鎖了門。

鎖落下的時候,清脆的聲音在夜色裏尤為刺耳。

夜色下,保鏢一路小跑回去,彎腰在一輛車旁邊說了什麽,在月色清冷下,靜靜地彎著腰目送那輛車離開,才緩慢的挺直身體。

某一刻,保鏢無奈的搖了搖頭——哪有什麽對錯啊,只不過是站在不同立場的人,選擇犧牲的人不同而已。

清晨。

餘薇醒來的時候,在床上囫圇的滾了一圈,發絲都黏在臉上,她胡亂扒拉了一下,窩在被窩裏睡的很懶。

這幾天一直在家裏養著,那群記者早都沒影子了,只有電視上報道了一下是說“農民工妻子貪得無厭”之類的話題,餘薇也沒有仔細看,這幾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。

最關鍵的是,沈睿這幾天神龍見首不見尾,不知道在忙些什麽,有時候她電話打過去說不到幾句話,又都掛斷了。

餘薇心裏像是被一只小貓兒抓一樣,癢的要命,又不想去找沈睿,總覺的顯得太主動,可偏生自己在家裏又待不住,正裹著被子來回滾的時候,就聽見手機響。

餘薇一個激靈。擡手去抓手機,一看名字——蕭流風。

懨懨的埋在被子裏胡亂的蹭了蹭,餘薇才接通電話。

“餘總,有空來工地不?”

蕭流風那邊有風聲,呼嘯著在耳邊拂過,聲音都有點劈叉:“工地這邊兒要拍幾張照片,那種領導視察的照片,你有空來一下啊!”

餘薇本來懶懶的不想應付,正想回絕,就聽見蕭流風在那邊喊:“沈總也來!”

餘薇就坐起來了:“等我一會兒吧。”

好一通收拾,餘薇選鞋的時候想起來上次在工地差點崴了腳,拿起了一雙平地的,又遲疑了一下,咬牙換了一雙高跟的,又給自己好好打扮了一下,拎著包包風姿綽約的出了門。

一路坐在車上的時候,她都有些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思,接她的司機操著一口聽不懂的口音和她講話。她來回聽了好一會兒,對方大嗓門重覆幾遍,她才能跟著聊下去。

司機翻來覆去說得也就是工地上的事兒,原來自從上一次那個農村王嬸兒的事兒之後,工地裏漲了一些工資,高興地他們合不攏嘴。

餘薇在旁邊聽著,只覺得心裏有些薄涼,好心情都跟著散了一些。

人和人的悲傷是不相通的,你不經歷,永遠都無法體會那種傷痛,反而會因為對方的傷痛以及自己因此而增加的微薄利潤而感到欣喜。

車子“嘎吱”一聲,到了工地。

餘薇一腳踩下去,果然還是一片狼藉,鋼筋裸露遍地水泥,一時餘薇心裏又惱又恨,咬著牙挺直而腰桿兒走,結果剛走了兩步,正遇上一群過來的經理和工作人員。她正在人群裏找著那人呢,結果冷不丁身後就靠過來個人。

一個寬大的西裝罩在她身上,對方幹脆一個公主抱把她抱到平坦的地方才放下來,順勢一把摟著她的腰。

餘薇才站穩,就撞進沈睿的眼眸裏,幾日不見,沈睿似乎瘦了很多,連眼眸裏都帶著幾分滄桑的味道,餘薇看的心都跟著酸酸的,剛握住他的袖子,就聽見彌勒佛在叫。

“來啦來啦,大家都來拍拍照啦!”

餘薇有點不甘心,就被沈睿摟著腰走,剛走兩步,就聽見沈睿壓在她耳朵上說得話:“穿成這樣出來做什麽?不知道冷?”

餘薇扭臉:不知道冷?我是不知道你!

“別鬧。”

沈睿掐了她的臉一下:“乖一點。”

他的聲線都透著沙啞,很累的樣子,餘薇一時很心疼,又別扭著,幹脆一邊別扭一邊扶著他往前走,拍照的時候還刻意離他遠了點。

彌勒佛挺著大肚子拿著話筒站在前面講話,這一次還來了不少記者,都是沈睿請過來專門給上一次“工地事件”平反的,算是做一個形式。

四周還有不少領導跟著拍手,餘薇看的無趣,奈何旁邊有人在拍照,只好忍一忍。

結果剛拍完照就被沈睿拽走開了,四周人多,沈睿一路帶著她往人少的地兒走,整個工地很大,一走也望不到邊際,餘薇目光一掃,正看見一個橫幅。

是上次那個王嬸兒弄得橫幅,上面的字跡都看不清了,餘薇忍不住問:“後來怎麽樣了?”

沈睿知道她問什麽,也沒想隱瞞:“人送回村兒了,還是原先那個價錢,煽風點火的記者都被收拾了,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那些記者有給道過謙,但是都是表面功夫,做的漂亮但也沒讓幾個人知道,連你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,更何況滿A市的人?”

餘薇覺得心裏酸酸的,一時也問不出什麽話來,只是跟著他一起往外走,本來穿著高跟鞋走得踉蹌,幹脆半個身子都依附到他身上,才走得順了些。

“你這段時間都在忙什麽啊?”

餘薇窩在他懷裏,忍不住問:“我都好久沒見到你了。”

沈睿彼時正揉著她略顯淩亂的發絲,眸光中帶著淡淡的溫存和一閃而過的冷冽:“一點小事,等這些事兒處理完了之後——”

“啊!”

一聲驚呼從遠處傳來。

只見兩個農民工攀附在一個高高的鐵架子上,他們身上都綁了吊繩,但是那個高高的鐵架子突然開始晃動,兩個農民工的驚呼聲彌漫在四周。

數名工人正在等澆灌的混凝土凝固。四樓的樓板以及施工的腳手架一部分都開始坍塌。

餘薇離得近,還能看到鋼筋、鐵架子、木板等物品橫七豎八地跟著晃。

坍塌面積過大,且鋼筋、腳手架、木板倒塌在一起,還有未幹的混凝土也摻雜其中,興許是動靜大了,人群一下子聚集過去,架子搖搖晃晃。

不遠處也有人聽到了動靜,沈睿擡腳就往那邊沖,一邊高聲安排人群疏散,一邊趕緊打電話撥電話。

但是已經來不及了。

那架子搖晃了兩下,最終“嘎吱”一聲,倒下來了。

跟著倒下來的不僅是架子,還有一大片未幹的混凝土,人群一時尖叫哄散開來,還有不怕死的記者興奮地舉著相機在拍,餘薇踩著高跟鞋不方便挪動,還在人群中找沈睿的影子。

但是根本找不到!

沈睿剛才跑哪兒去了!

餘薇正想著,冷不丁一腳踩在碎石上,腳踝生生扭了一下,倒黴的是,還是之前傷到的那個腳踝!

一時痛的餘薇倒吸一口冷氣,她的身影也跟著狼狽了一下,只顧著低頭去看自己腳下,腰都痛的弓下去,卻突然聽到四周炸起來的驚呼聲!

“餘總!”

彌勒佛捧著肚子尖叫,臉上的肉都跟著猙獰的顫抖,蕭流風要跑過來,結果被旁邊的人拉住,餘薇就聽見風聲,她艱難的擡起頭,就看到一塊木板從天而降,還有混著鋼筋的混凝土,劈裏啪啦的砸下來。

在那一刻,風好像都慢了很多,所有的場面都在一點一點放慢,一格一格的從自己的眼前略過,人群的尖叫聲都顯得虛無,眾人的臉色她也看不到。她只能看到自己的頭頂一個巨大的混凝土正在砸下來,還有腳架不斷的倒下來。

鐵器“嘎吱”的聲音響起,被泥漿裹得看不出樣子的桶砸在地上“嘭”的又迸濺起來,那塊巨石在不斷的放大,餘薇在巨大的恐慌之中試圖扭轉身體去跑,但是腳踝痛的無法挪動,身體也因為恐懼而不能跑開。

難道,就要這樣死了嗎?

餘薇痛苦的閉上眼,仿佛聽到了風聲鶴唳,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慘狀。

下一秒,一個巨大的力量襲來,她整個人都被撞飛出去,好像被人壓在了身下,她的脊背砸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,痛的她蜷縮起來,突然聽到“嘭”的一聲巨響,就感覺到一股沈重的重量狠狠地壓在了身上!

“啊——”

人群的慌亂和尖叫聲就在耳邊,七嘴八舌的有人嚷嚷著報警。還有人試圖走進一點,又被嘎吱搖晃即將倒下來的腳架嚇到。

在被黑暗襲擊的時候,一切都過得很慢,而在混亂的工地上,一切都過得很快。

餘薇最開始還沒有失去理智,只覺得身上有些沈重,對方把她壓得根本動彈不得,她艱難的吐露了兩個音節,就聽到對方啞著聲音說了一句:“沒事。”

沒事?

她還沒等在說什麽,那人卻沒了動靜,黑暗之中,有泊泊的滾燙的血液流下來,順著她的臉燙的她渾身都發麻。

“沈睿,沈睿?”

餘薇氣若游絲的念他的名字,但身上的人毫無動靜,從最開始的慌亂,到後來的絕望,餘薇甚至在某一刻想,就這麽死了吧,也挺好的。

他還在身邊啊——挺好的,她這一輩子不算是白活。

外面,一片狼藉。

消防隊員一路匆忙趕到,在鋼筋縫隙中確定被壓住的兩個人的具體位置,忙著先切斷鋼筋網,然後再剝離雜物。

記者在旁邊直接直播,大概是因為裏面的人關系重大,五名消防員分別使用三臺無齒鋸、兩臺鋼筋速斷器全速切割。

短短六分鐘後,鋼筋網被全部切除。五名消防員又匆忙掀開木板,扒開半幹的混凝土,然後用扳手強行卸掉腳手架的螺絲,來來回回折騰了又有十幾分鐘,到最後沈睿的血都能浸潤四周的土地了。

記者們都瘋了,不斷地過來拍照,彌勒佛慘白著臉去攔著,救護車匆忙帶著人走。

整個工地的氣氛都是昏暗的,蕭流風一個人臉色慘白的站在原地,目睹了事情的全部,在某一刻突然瘋了一樣沖上來,抓著彌勒佛的領口大聲吼:“怎麽會突然坍塌,怎麽會突然坍塌!”

早不塌晚不塌!突然在這個時候塌!

彌勒佛本來臉就很白了,在這時候更是疲憊的彎下腰垂下頭:“我也不知道,我也不知道啊——”

本來是要展現一下SUY的實力,要宴請廣大媒體來打一個廣告,做一個先驅,洗刷一下前段事件的“工人自殺陰影”的,怎麽突然間,又變成現在這樣了呢?

工地一時寂靜,農民工束手而立,垂眸,像是做錯了事兒的孩子一樣,有媒體過來問,他們都匆忙擺手說“俺們不知道”,然後趕緊跑開。

其實沒有人比那群工人更清楚是怎麽回事了——他們急於求成,工期壓的很緊,混凝土還沒幹就往上送,腳架幾次搖晃都沒人去固定。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認為沒問題,而今天,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
一時間只剩下媒體話筒“嗡嗡”擴散和相機哢嚓哢嚓的聲音,彌漫在整個工地。

醫院。

滴答,滴答,滴答。

點滴的聲音一點點落下,安靜的病房裏,消毒水的氣息彌漫,護士站在門口一臉不耐:“病人現在需要休息。”

可偏生眼前一群人吵吵鬧鬧要做采訪,護士一急擡手就關了門,吼了一聲什麽之後,匆匆忙忙的走了。

但是一群記者到最後都沒敢破門而入去拍照。

餘薇醒過來的時候,頭痛欲裂,聽見一陣“嗡嗡嗡”的聲音,一睜眼發現,旁邊楊姐一臉笑意的坐在身邊,看到餘薇醒了,連忙大聲喊。

“醫生,醫生——”

餘薇痛的又閉上眼。

一番檢查之後,楊姐一邊拍大腿一邊說:“哎呀,餘薇你可不知道,老總為了救你,斷了好幾根骨頭呢!”

一邊說,楊姐一邊誇張的扭著手臂:“我們員工都來慰問啦!”

醫生在旁邊蹙眉:“安靜。”

又扭頭看餘薇:“你身體沒什麽問題,只是你以前受過傷,身體很脆弱,需要養一段時間,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。”

餘薇聽得渾身一僵,聲線沙啞的問了一句:“沈睿呢?”

醫生一頓,推了推眼鏡:“右腳腳踝兩側骨裂,內臟出了點問題,背上有一道傷口,不過他運氣好,那些混凝土砸下來的時候鋼筋也沒戳到他,掉下來的高度也不是很高。”

”混凝土本身還是有一定的弧度,只是形成一個小閉塞空間把你們堵在裏面。皮外傷沒有多少,只是他本來胃不好,內臟被震的差點內出血。”

一大串專業名詞跳出來,餘薇聽得不是很懂,總之,人好像沒什麽很大的事兒——是嗎?

等醫生走了,楊姐又開始拍大腿說什麽話了,一邊翻出來手機,一邊壓低了聲線鬼鬼祟祟的說道:“餘薇,你是不知道,這個視頻網上都火了!”

一邊說,楊姐一邊慢鏡頭播放。

是餘薇站在那裏,狼狽的跳腳驚恐的擡頭看的時候,一個身影直撲過來,將餘薇壓在身底下,然後就是那些東西砸下來的樣子。

場景重現,從視頻裏面都能聽到那種“嘭”的一聲然後塵土飛揚的感覺,餘薇看的心臟都跟著揪起來了。想要去看沈睿,但是動一下就覺得渾身痛。

楊姐倒是沒發現她的異常,只是不斷地拍大腿說這話,冷不丁病房的門被人推開,就聽見一人的冷笑聲:“說不完了是嗎?”

楊姐一回頭,正對上於羅蘭的冷臉,臉色漲紅了一會兒,楊姐說了一聲“我還有事先走了”,病房裏就只剩下於羅蘭和餘薇兩個人。

於羅蘭手裏還是提著一個袋子,看楊姐走了,隨腳踹上門,然後大跨步的走過來:“我給你打電話,你怎麽沒接?”

餘薇彼時心裏都是一陣荒蕪,她有點理解不了於羅蘭的想法。

這人該愛該恨還算灑脫,只是上一次還差一點綁架她去捐腎,按理來說餘薇不追究,兩個人也應該分道揚鑣才是,現在她這樣大刺刺的過來。難道不覺得尷尬嗎?

餘薇覺得尷尬,擡手撩了一下發絲:“我最近很忙。”

“我看到了。”

於羅蘭隨手將袋子放下:“這是我上次給你設計的禮服,你記得吧?“蝴蝶仙子”被燒掉了,這是我新弄的一個,叫“彩虹”,應該很合適你。”

餘薇抿唇,沒動。

於羅蘭自己很肆意的吐出來一句:“上次的事情是我的錯,我後來想想,確實也覺得自己做得不對,所以我來跟你道歉。”

頓了頓,於羅蘭起身:“你不接受也沒關系,我來道歉就是了。”

說完,於羅蘭就往外走——她就是這樣一個人,你高興不如我高興,我不高興那就都去他媽的吧。

餘薇心思覆雜,她做不到這樣灑脫,所以等於羅蘭出門,“嘭”的一聲帶上門。她都沒有說一句話。

走廊裏就響起記者拍照的“哢嚓”“哢嚓”的聲音。

於羅蘭興許是不耐煩,高聲喊了兩句什麽,然後就聽不見了,餘薇縮在病床上,一扭頭就看到於羅蘭送過來的東西。

她多看了兩眼,忍不住閉上眼,深吸一口氣,當做什麽都看不到的樣子。

卻沒想到於羅蘭去而覆返。

門還是被踢開,於羅蘭歪著身子看過來,神色倒像是平常一樣:“蘇婉兒來了。”

蘇婉兒還是一貫的端莊大方,甚至那群記者逼上來的時候她還是淺笑嫣然的,只是進了門,面對餘薇的時候,笑意難免薄涼了些。

“餘總還好麽?”

蘇婉兒一邊走過來,一邊坐在餘薇的病床對面,姿態溫潤。

於羅蘭一貫的看不上蘇婉兒,現在也沒忘記嗆聲:“裝什麽裝啊?有話直說。”

蘇婉兒卻一直好像看不見於羅蘭一樣,依舊笑著看著餘薇。

餘薇點頭:“好了些,我現在,沒什麽問題了。”

蘇婉兒擡手撩過發絲,纖細的手指穿過栗色的長發,她沈默了一下,繼而轉頭看向於羅蘭:“於小姐能回避一下麽?”

於羅蘭嗤笑一聲,起身就走——其實這要是以前,她一定不會走,但是她和餘薇也算是有些貌合神離了,留也留不住。

前腳出了門,於羅蘭後腳就冷了臉,一路出了醫院上了車,揉了揉頭:“人好著呢,你別打主意了。”

於太太神色很平淡,咬著牙:“她什麽態度?”

“還能什麽態度?”於羅蘭冷笑一聲:“能給我什麽好臉?我當初就說過不要那麽幹!現在好了吧,我——”

“夠了!”

於太太倒吸一口冷氣,揉了揉額頭:“你跟她道歉就夠了,起碼沈睿不會死壓著我們於家了。”

於羅蘭心裏一陣冷,蜷縮起來不說話——她自小就知道自己只會惹禍。但是接二連三在餘薇身上吃虧,她心裏真的受不住。

以前那個人和她還好,還算是她朋友,她可以既往不咎,但是她連一個腎臟都不願意出,又和她翻了臉,她憑什麽還要道歉!

於太太耐下心思勸:“算了,還有辦法的。”

於羅蘭把腦袋埋在腿裏,模糊的“唔”了一聲,又聽於太太回過頭問:“和那個海歸怎麽樣了?”

“蕭流風?”於羅蘭歪了歪腦袋:“一般吧,還湊合,前段時間還可以,這段時間沒聯系。”

於太太嘆息:“你要抓緊了啊,你表姐都說要定親了。”

汽車緩慢開動,於羅蘭靠在車窗上看過去,就看到醫院裏來來往往的人群。

川流不息,吵鬧不止。

病房樓道裏的聲音依舊不消停,蘇婉兒也不是很在意,擡眸看餘薇說到:“沈睿給我找到那個人了。”

餘薇一頓。

“今天我們就在做測試,雖然差了一點,但是勉強還能用。”

蘇婉兒說著,有些蒼涼的笑了笑:“沈睿對你還是很上心呢。”

餘薇覺得喉頭幹澀,一時說不出什麽,只是搖頭:“一時新鮮而已。”

蘇婉兒也不和她爭執這些,只是涼涼的笑了一下:“我來找你,就是因為這件事情。”

說著,她掏出來一個請帖,遞給餘薇:“你知道的,我和沈睿算是商業聯姻,哪怕彼此都不喜歡,還是要結婚的,沈睿喜歡你,為了你他肯做很多,但是,你也一定舍不得他為難,對不對?”

“兩個家族的使命。他一個人要扛下來,該是多艱難呢?我也不是要破壞你們,我要的,只是這個形式,以及兩家真正的利益合作。”

蘇婉兒說著,起身,沖著餘薇微微彎腰:“所以,我想請你幫我這個忙,讓沈睿答應和我訂婚,好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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